调查丨美国直销公司新生命的中国故事

在两只手手腕脉搏处各挤蓝莓大小剂量，从手腕处顺着手臂内侧往手肘内侧对擦，26秒透皮吸收，10分钟到达全身血液，早晚各用一次，空腹使用。

上面这段文字出自一款凝胶的使用介绍，按照销售方所言，坚持使用不仅能促进骨头、肌肉的生长，还能加快细胞发育，保护心脏，促进大脑再发育，保持身体各器官活力……这款能帮助心肝脾肺肾都保持健康甚至“再发育”的“神药”，来自美国直销公司Neu U Life（以下称“新生命”），市面上称之为“新生命HGH凝胶”。

目前，网络上流传着大量新生命HGH凝胶的招商加盟信息，号称以直销模式开展市场，收获健康的同时积累财富。记者调查后却发现，这家号称美国“老字号”的直销公司没有在中国申请过直销牌照，也未开设分公司或网点，新生命的“直销”市场是如何开展的？

△ 社交平台上的产品宣传。

　　消费者主要是华人

　　记者查询到上海一家贸易公司代理了一个美国保健品牌也叫新生命（Healthy Nature Resource，简称HNR），为求证两者是否有所关联，记者与该公司取得联系并得到明确回复“不是的”，此“新生命”应该非彼“新生命”，New U Life是另一家公司。截至发稿，记者没有查询到有相关国内公司代理销售此款产品。新生命公司所谓国内官方网站，实际也是经销商个人注册运营的。
一位自称负责新生命国内直销团队对接的经销商告诉记者，新生命公司在美国拥有超过26年的制药历史，是一家著名医药企业，其主打产品HGH凝胶在美国大小药店销售超过14年。为了打消记者没办法前往美国药店查证的疑虑，经销商为记者提供了一串NDC代码（美国国家药品编码），以证该产品在美国获得药品收录。记者查询了解到，NDC（National Drug Code）是美国FDA编制的索引代号，美国所有药品在进入注册系统之前，需要输入这个NDC编号以及其他注册信息。所以这个代码并不是一个有意义的资质证明。
说回新生命公司，记者首先查询了近十年来世界直销联合会（WFDSA）统计的全球直销百强名单，并未查询到这家公司。由于直销百强上榜门槛较低，年业绩几乎超过1亿美元就可上榜，由此可见新生命公司直销业绩并不出彩。但是根据经销商出具的文字介绍，2018年初新生命公司开始网络销售HGH生命凝胶，单价320美元，年销量超过50万瓶，到了2019年，凭借该款HGH凝胶产品，新生命单月销售业绩在1300万美元以上，由此推论，2019年新生命仅美国业绩就在1.5亿美元以上。
网络公开资料显示，新生命公司总部位于美国加州，2019年10月开始启用其位于犹他州的新总部。根据外媒报道，新生命公司犹他州的新总部设有公司内部法律顾问、创意制作、客户服务、市场营销、产品开发等行政部门。
另外，根据经销商及公开图文资料显示，该公司主要背书之一是其创始人、CEO Alexy Goldstein（以下称Alexy），一位深受美国人尊敬的顺势疗法专家、营养学顾问。在多名经销商的社交平台上均有与此人的合影。经销商介绍称，Alexy在美国具有很高知名度，在他的影响下很多职业医师愿意加入New U Life。
具体有多少美国职业医师加入记者无从查证，但在各大社交平台查询了解该公司时，记者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New U Life的主要消费者和经销商为华人。
无论是New U Life举办的企业年会还是海外视频和社交网站发布的招商信息，几乎全部是面向华人的。由于中国大陆尚未开设分公司或服务网点，记者在某社交平台搜索到几位正在使用该产品的网友，他们承认很多产品是通过“代购”买到的，其中也不乏在中国香港、中国台湾购买产品的用户。

　　效果存疑 招商火爆
经过简单的调查了解，记者发现，目前市面上以HGH（生长激素）为主打成分的产品不在少数，也有不少直销公司和保健品公司推出相关产品。

△ 网传产品功能介绍。
作为一种能促进骨骼、内脏和全身生长的激素，HGH在人体的生长发育中确实起着关键性作用。根据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医药名词术语成果转化与规范推广项目提供的词条解释，生长激素通过皮下注射能够实现约80%的吸收，5小时血药浓度达到峰值。
不过以上只是对生长激素的解释，而新生命此款产品主打“顺势疗法”，根据网传其配料表，生长激素的含量相当低（也有网友贴出外媒打假报道，称该款产品中根本不含HGH，但该说法并未得到证实）。有网友质疑该产品是否有可能造成激素滥用，事实上，产品中的有效成分含量尚且存疑。底细不明、效果存疑，这款HGH凝胶为何还如此火爆？一名经销商在向记者推广此款产品后，展示了其背后的奖金制度。资料显示，新生命此款凝胶在美国以直销方式销售，在没有取得直销资质的情况下，目前其中国市场团队也沿用了美国的奖励机制。
首先是直推奖，推荐他人成为经销商可以直接获得佣金，购买1瓶价格为1500元左右，可获得100多元佣金，积累140PV积分；购买4瓶产品需要4340元，获得400多元佣金奖励，积累300PV积分。（详见表1）
表1：推荐购买积分返佣情况

　　注：PV：个人积分；CV：顾客积分；QV：滚动积分。（表中价格已按照1美元≈7.1元换算）
根据规定，每位经销商每月必须保持至少140PV才能使账号处于活跃值，否则所有积分将被清零。注意，这是推荐奖，也就是说，要保持账号活跃，每位经销商每个月至少要推荐一名新消费者产生购买行为并成为经销商。
据介绍，经销商两层下线之后的所有会员的CV之和将被积累到该名经销商身上，用以参与碰局奖励，CV积分永不清零；经销商两层下线之后的所有会员的QV之和全部积累到该名经销商身上，每五周计算一次，用以经销商晋升等级。
碰局奖其实就是双轨制中的“对碰”奖励。新生命将经销商的两条线分为大区和小区，二者中各有一个活跃会员，即可拿到该项奖励。详细来看，比如大区中的600CV与小区中的400CV对碰一次，可以得到400X10%（美元）奖励，这个比例根据经销商层级不同有所区分。（详见表2、表3）
表2：不同层级经销商对碰奖比例
表3：经销商晋级条件

　　根据经销商介绍，新生命凝胶目前只支持发展7层会员。除了以上奖项，新生命还设置了推荐管理奖，等级足够高的经销商的单项奖励比例高达100%。经销商告诉记者，想要维持活跃会员，除了每个月要坚持推荐新会员加入，自己还要坚持消费产品，拿到所有佣金的前提是每个月最低消费一瓶HGH凝胶。
为了打消记者对“直销难做”的疑虑，该名经销商在对奖金制度进行深度解读后，还提出了两个小区存在一条“大象腿”也没关系的说法，只要上到教练层级，佣金就十分可观。“这个制度结合了多种直销制度，优势十分明显。” 同时，由于尚未正式进军中国大陆，目前其美国市场流行的很多奖金“补贴”不适用于大陆会员。
按照经销商的说法，他目前已拥有一个几千人的团队，团队中的每个人都是新生命HGH凝胶的忠实消费者。“业绩最高时月入过30万元。现在不行了，一个月也就20万左右。”

△ 关于《凝胶生产商需要调整这些广告说法》的外文截图。
一名网友向记者展示了一份外文公示文件截图，主要内容是消费者向美国相关部门投诉该款产品夸大宣传，美国官方勒令新生命对其广告宣传进行整改。但是在调查了解的过程中，也有不少网友提醒记者，不要“妖魔化”该款产品，一名消费者告诉记者，她坚持使用该产品一个月，睡眠的确得到改善，脸色也越来越好；另一名消费者则表示，多年的脱发在使用该产品半年后彻底治愈，发质明显变好。
中国消费市场体量庞大，近年来越来越受到海外品牌的青睐。产品效果究竟有没有宣传所言那么神奇暂且不论，其奖金制度显然早已越过无牌企业发展市场的红线。
来源：《知识经济》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