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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口上的“网红直播村”

  一个光头男是怎么卖起女装的

  不管别人如何评价,38岁的张鹏认为男人直播卖女装很有前途,尽管他是个光头。

  几天前,他用手机拍下自己戴黑色墨镜、披女士大衣,在村头水泥路上走的几段猫步,上传到快手。“现在男扮女装的多着咧,要搞噱头嘛。”他掏出手机:“你看,他比我还带劲儿!”屏幕上,一个身材微胖的男士擦了口红,穿丝袜和紧身半裙,扭腰、顶胯、回眸。

  “没办法,要生活嘛。”张鹏耸耸肩,“原来我也接受不了,现在觉得没啥。”

  直播带货是近两年在淘宝、抖音、快手等电商、短视频平台上快速兴起的一种新零售方式。凭借小商品和物流优势,距离义乌国际商贸城2公里的江北下朱(以下简称“北下朱”)村吸引了2000多名像张鹏这样的创业者,被称为“网红直播第一村”。

  正如村里垃圾桶上写的那句标语:走进北下朱,实现财富梦。这里不乏造富神话:有人进村时穿着裤衩和人字拖,两年里,代步工具从电动三轮一路升级成宝马、奥迪、宾利;有人因为打造了某个“爆款”,一天能净赚700多万。

  最早在北下朱打出“草根孵化”招牌的培训机构创业之家,曾统计过所有学员信息。结果显示,几百号学员几乎清一色为农村户口,学历从初高中到技校。

  “五湖四海的都有,除了北上广。说白了都是些穷地方。”一个周末的夜晚,创业之家合伙人徐超在接完一通报名电话后疲惫地告诉记者,“你是今天来的第八拨了。”转行做培训前,这个32岁的创业导师也是“能一天干十几万”的主播。

  “不会用支付宝微信的,不会手机打字的,满嘴家乡话不会说普通话的,家里欠几十万想一夜暴富的……”对资质太差或心态不正者,他会直接劝退,“你不适合干这行”。

  和大多数外来者一样,张鹏也先联系的创业之家,跳过800元的基础班,直接报了5000元的实战班。

  他老家在山西,高中毕业,第一份工作是开车拉煤,后来去苏州某电子工厂干了8年,熬到车间主管。2017年母亲癌症,他回家照料。数月后再回工厂,职位已被顶替,他一怒辞职到了义乌。

  起初张鹏很拼,每天早上8点起来拍段子,下午、晚上各播一场,凌晨一两点睡觉,靠卖年画、玩具等,把粉丝累积到2万,最多一天挣了7000多元。

  “刚开始挣钱确实很快,有点传统销售经验的人都做起来了。”徐超说。但随着头部主播通吃、二八分化扩大,每个小主播都面临如何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以前可以什么都卖,现在不行。”徐超觉得时至今日,直播带货早过了野蛮生长的阶段,今后的主播唯有专业、精准才有出路。

  一个月前,张鹏同样将目标转向女性消费者,每晚播几小时,可常常一个观众也没有。去年挣的几万块全部花光,他最近焦虑到失眠。

  “人家一晚赚几万几十万,我们能分小小的一杯羹,挣个几百一千也行。”顶着黑眼圈的张鹏不甘心。

  “你不会直播还怎么玩儿?”

  在成为冒险者乐园之前,北下朱在义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村。

  义乌人多地少,这里的人从前只做鸡毛换糖、补雨伞这样的小本生意。直到1984年义乌发展小商品市场,一批专业市场涌现。北下朱也曾发展过年画挂历、工量刃具产业,但都随着市场起伏走向衰落。

  “现在想来,只有引进物流这步棋走对了。”村支书黄正兴说,北下朱现在拥有几乎全义乌甚至全国最低的物流成本。

  2013年,义乌掀起电商热潮。北下朱村两委干部去附近有“中国网店第一村”之称的青岩刘村学习,以减免房租的形式引进9个电商商户,铺光纤、建学校、办活动……从此,创业者越来越多。

  短短几年,人口原本不到1500的北下朱,如今外来人口达到1.5万,已是本村人口的10倍。村子99栋楼房,1200间商铺全部租出,房租涨到了平均每平方米5万元。

  前两年,北下朱还对外宣称“微商第一村”,如今村口招牌就又添两行字——“网红直播第一村”和“社交电商小镇”。

  “这些说法其实都不准确,货品、供应链才是我们北下朱的根基。”村主任金景喜承认,不少“网红”来北下朱采购,但都不在村里。

  北下朱的每家店铺几乎都是小型百货商场,你可以在同一间商铺买到温州的鞋、亳州的茶、广州的洗手液,老板会自信地告诉你:“任何地方的价格都没有我们这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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